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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尔赫斯百年

1999-09-08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今年8月24日是博尔赫斯诞辰百年。———博尔赫斯常说,他认为自己首先是读者,其次是诗人,最后才是作家。由于英国化家庭的熏陶,他从小就受到西班牙语和英语的双语教育,如饥似渴地阅读英、西文书籍,童年时期对他产生决定性影响的是一些英语作家,如斯蒂文森、卡罗尔、威尔斯、吉卜林、马克·吐温,他在日内瓦求学时学了法语和拉丁语,通过阅读海涅的诗歌自学了德语,年近六旬、将近完全失明时,又自学了盎格鲁-撒克逊语和古斯堪的纳维亚语。

博尔赫斯一生看了别人几辈子才看得完的书,所以能从世界各国的文学和哲学宝库中汲取营养和灵感,在他自己的创作中驰骋纵横,左右逢源,成为有史以来最善于旁征博引的作家之一。博尔赫斯受叔本华不可知论的影响,把世界看做一个谜,从经典作品甚至尘封遗忘的书籍里寻找透露谜底的线索。他在书籍的王国中开拓了自己的文学天地,在那里,文学不再是反映现实的镜子,而是对世界本质的推测和假想,迷宫、图书馆、镜子、老虎、梦等是他用以表述对世界的理解的具象化语汇。

1918年冬和1919年春夏,青年博尔赫斯已经创作了一些诗歌,有的是直接用西班牙文写的,另一些则是先用法文写好再用西班牙文改写而成。当时他十分钦佩美国诗人惠特曼的自由诗,在西班牙马德里和塞维利亚的极端主义杂志上发表了具有惠特曼风格的《海的颂歌》等诗作。

极端主义派主张改革文艺,认为文艺必须更新,正如科学和政治思想希望的那样达到极端。在“极端”的口号下,他们认为任何流派只要表示了求新的愿望,都应有一席之地,他们强调诗歌中比喻、隐喻和韵律的纯粹性,应竭力避免抽象化,排除一切装饰和含糊之词。1921年,马德里《极端》杂志创刊号发表的由博尔赫斯和另几位诗人签署的宣言指出:“世上有两种美学:一种是镜子式的被动美学,另一种是多棱镜式的主动美学。遵循前者,艺术成了客体、环境、个人心理历程的复制品;遵循后者,艺术获得了解放,把世界变成自己的工具,在摆脱时间和空间的束缚之后,创建了个人的观点。”博尔赫斯回阿根廷后创办一个名为《多棱镜》的刊物,主张新诗应该改变结构形式,除了旋律和音乐感外,还应该有更多的想像,以区别于旧诗。

这一阶段,博尔赫斯出版了《布宜诺斯艾利斯激情》、《面前的月亮》和《圣马丁札记》三部诗集,崭露头角,树立了诗人的地位。《布宜诺斯艾利斯激情》(1923)收了46首诗,描写的不是市中心繁华的布宜诺斯艾利斯,而是郊区、清静的庭院、偏远地区的小街、城市被遗忘的角落,全书热情洋溢,形式自由,内容清新,有抒情性,甚至有怀旧情调。《面前的月亮》(1925)收了17首诗,反映了诗人对现代主义和本地主义创作方法的探索,思考了美洲作家应该如何摆脱强大的欧洲影响,尤其是摆脱西班牙遗产的影响。《圣马丁札记》(1929)的集名同解放智利和秘鲁的阿根廷圣马丁将军无关,而是博尔赫斯用来写诗的、当时市上流行的一种笔记本的名称,那个集子是他全部作品中篇幅最小的,只收了11首诗,但作者本人对其中几首特别满意,一首是《城南守灵夜》,一首有关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两个公墓,一首写作者的外祖父伊西多罗·阿塞维多,再有一首便是全书开篇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建城的神秘》。

30年代起,博尔赫斯在文学创作的不断探索和自我扬弃的过程中,从诗歌转向散文和短篇小说,出版了《恶棍列传》(1935)、《虚构集》(1944)、《阿莱夫》(1949)等小说集和《探讨集》(1932)、《探讨别集》(1952)等散文随笔集,在国际范围引起广泛注意,并获得了不少著名的国际文学奖项。博尔赫斯的虚构小说不仅改变了小说的世界,而且改变了世界上的小说,成为不久以后称作“魔幻现实主义”流派的代表,他的国际声誉使阿根廷感到莫大的骄傲,在拉丁美洲的文学爆炸中,博尔赫斯为阿根廷建立了牢固的地位。

博尔赫斯家族有遗传的眼疾,他的父亲壮年失明,他本人早年开始就受到了视力衰退的困扰,因此他早有思想准备,50年代后把主要精力又转移到诗歌创作上来,1960年至1985年间,陆续出版了《诗人》、《另一个,同一个》、《影子的颂歌》、《老虎的金黄》、《深沉的玫瑰》、《铁币》、《夜晚的故事》、《密谋》等多卷新的诗集。这一时期的诗作采用了传统的形式,严谨的结构,怀旧的主题,有不少是对世界著名的作家和诗人的评论,如《致路易斯·德·卡蒙斯》、《爱默生》、《斯宾诺莎》、《里卡多·吉拉尔德斯》、《致约翰·济慈》等。

这些诗篇的共同点在于形式———十四行诗。博尔赫斯视力衰退和完全失明后,诗歌是他能在脑海里“看到”的东西,他具有惊人的记忆力,能记住形式、格律和韵脚,头脑里形成的东西能毫厘不差地复制出来,他说过:“我失明后的一个突出的后果是逐渐放弃自由诗,转向经典的格律诗。事实上,失明使我重新捡起诗歌创作。我由于无法写草稿,不得不依靠记忆。诗歌显然比散文好记,格律诗显然比自由诗好记。”

十四行诗的形式历史悠久,集中体现了韵律的匀整性,从彼特拉克和但丁,莎士比亚和弥尔顿,贡戈拉和克维多沿传下来,对博尔赫斯有一种古色古香的吸引力,它的两组四行诗和两组三行诗的精确形式和格律为博尔赫斯提供了纵横驰骋的广阔天地。

博尔赫斯创作的诗歌、散文和短篇小说互为补充,有时很难区分他的文章究竟属于哪一类。他的某些诗歌像是在讲述故事,而有许多故事则又具有散文诗的浓缩性和巧妙的结构。

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去世已十多年,但他的名字非但没有被淡忘,反而日益引人注意,在西班牙语文坛和世界文坛得到重新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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